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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守護朱鹮

      來源:西安新聞網  2025-07-17 08:52:2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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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世界上到底還有沒有朱鹮?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的劉蔭增不禁開始懷疑。

        1980年年底,劉蔭增垂頭喪氣地結束了三年的考察期。之前他帶領考察隊走了中國260多個朱鹮歷史分布點,足跡遍布大半個中國。

        然而除了五根羽毛,始終沒有找到朱鹮的一點點蛛絲馬跡。

      越來越多的朱鹮成了洋縣最美的風景

        只有五根羽毛

        1963年,朱鹮在俄羅斯境內滅絕。1977年,朝鮮半島僅剩2只朱鹮。同一年,日本也只剩6只朱鹮……盡管大家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中國,但如何去尋找自己從沒有見過的鳥兒?

        1978年秋,時年41歲的劉蔭增帶領3名考察隊員,正式踏上尋找朱鹮的征程。一桿德國雕花雙筒獵槍、兩臺德國相機、一臺16毫米的手搖電影拍攝機和一輛北京212吉普車,還有后來國外專家送來的一張朱鹮的照片。劉蔭增一路上,走到哪兒,都拿出朱鹮照片給村里的老人看。

        有人回應:“這種鳥年輕時候見過,近些年沒見過了。”也有人說:“這種鳥喜歡大樹和水田,現在大樹都被砍了,水田都消失了,鳥也不見了……”

        1980年春,聽說從北京來了專家找朱鹮,隴南市康南林業總場有一位工人拿出了一件東西給劉蔭增看。這是他1964年在秦巴山區收集到的戰利品——鳥羽。

        劉蔭增和同事們仔仔細細地比對著這數百根各色鳥羽,突然眼前一亮,找出來了一根非同尋常的羽毛——好像是朱鹮的第五根初級羽毛。

        劉蔭增忙問工人,什么時候、在哪里看到過這種鳥?

        工人回憶說自己是四五年前在山腳下的水田中見到過三只這樣的鳥,后來兩只大些的鳥飛走了;他用獵槍打死了一只小的……

        也許,他打死了最后的希望。懷著沉重的心情,劉蔭增放棄了,他交了一份報告——朱鹮在中國已經絕跡。

        但在最后環節,劉蔭增改了主意。

        農民何丑旦

        就在大家準備宣布朱鹮滅絕的前一刻,洋縣有個叫何丑旦的農民說:這種鳥兒,我昨天剛剛見過!

        一切,開始峰回路轉!

        三年的尋找無果,讓劉蔭增很不甘心。他最后一次要了200元的經費,來到了這個秦嶺南邊的小城——洋縣,這是他第三次過來。經過三年的失敗,考察隊的人早已放棄。這一次到洋縣的,只有劉蔭增和一位司機。

        也許人在絕境時就會生出機智,也是因為人力和資金支持不足,劉蔭增想了一個辦法:請洋縣電影院在放映每場電影前,加映朱鹮的幻燈片,發動當地群眾一起尋找。電影放映員交代鄉親們:發現朱鹮,抓緊到洋縣林業局去匯報,國家獎勵100元!

        果然,隔三岔五就有村民到洋縣林業局報告說,發現了朱鹮。

        但每次他都是興沖沖跟著跑過去,卻只見白鷺或蒼鷺,它們只是朱鹮的遠親罷了。

        確實,普通老百姓難以區分這幾種鳥。那么,他就自己去科普!他東奔西跑,告訴老鄉們——朱鹮斂翅時,一襲嫩白,從遠處看,和白鷺是有幾分相似。但朱鹮的臉頰是朱紅色的,嘴尖,雙腿是褐紅色。在陽光下翅膀會透著微紅的光芒。

        但一個多月的忙碌,終究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。就在劉蔭增徹底準備偃旗息鼓時,一位叫何丑旦的村民說,他在金家河山上砍柴時,看到過幻燈片上的那種鳥,他不認識朱鹮的“鹮”。當地人都叫這種鳥“紅鶴”,陜西話就是“紅火”。

        劉蔭增趕緊拿出朱鹮的照片讓何丑旦辨認,并仔細和他對照細節。何丑旦越描述,越像是朱鹮。

        他們最終確定了一個地方——金家河。第二天一大早,劉蔭增跟著何丑旦沿著蜿蜒的山路趕往金家河。快到達時,忽然從東南方向飛來一對鳥,“咕啊——咕啊——”叫著,何丑旦喊著:“看!看!就是它!”

        只見這對鳥飛的時候脖子朝前伸著,完全不同于白鷺飛的時候脖子向后縮的樣子。鳥越飛越近,他看到翅膀下的一抹紅色。“是它!是朱鹮!”劉蔭增大喊。

        匆匆一瞥,給三年的跋山涉水一個圓滿的交代,也給尋找朱鹮的世界目光一個中國景深。此刻,多少辛酸與苦楚都煙消云散了。心里的大石頭,終于被搬走了。他高興得一不留神,從山坡上滑了下去。等他回過神來,朱鹮已經飛走了。

        何丑旦說:“紅鶴朝金家河方向去了。”

        兩人一路追到了金家河。當晚,劉蔭增就住在金家河的農戶家里,第二天繼續找。

        自此,大家才明白,朱鹮就是老鄉口中說的“紅鶴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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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孩童王明娃

        “紅鶴在樹上抱娃呢!我剛看見了!”姚家溝一個小娃娃跑到劉蔭增面前說。

        一個孩童的話,能信嗎?

        “就是,我剛看見了,是紅鶴!”小孩重申著自己并沒有說瞎話,并描述了它的外貌。

        劉蔭增一聽,激動得抓著小孩說:“快帶我去看看!”他的名字,叫王明娃。

        明娃帶著劉蔭增一路小跑。兩人沿著羊腸小道,到了一棵百年青岡樹下,目測這棵樹有二三十米高,蔥郁的樹干上果然有一個鳥巢。

        劉蔭增又跑到一旁的山坡找到一個最佳觀測點,架起了望遠鏡。只見巢里面有一只成鳥和三只雛鳥。不久,又一只覓食的成鳥也飛了回來,給三只雛鳥喂食。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朱鹮雛鳥和完整的朱鹮家庭。

        又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,劉蔭增一共在洋縣找到了7只野生朱鹮,將它們命名為“秦嶺一號朱鹮群體”。

        劉蔭增后來回憶起來,仍然感嘆不已:“再晚兩三年,朱鹮可能真的就消失了。”

        洋縣,是“紅鶴”最后的方舟。

        路寶忠

        1981年5月,我國正式對外宣布:陜西洋縣發現了7只野生朱鹮。美國、英國、日本和西德等世界各國鳥類專家們,陸續發來賀電、賀信。

        但是,這僅存的7只朱鹮該如何保護,又是新的征途了。

        朱鹮是一個極脆弱的群體。一場極端天氣或是獵殺,都能將這一群體推向滅絕。

        洋縣政府首先發布緊急通知:禁止在朱鹮活動區狩獵、開荒、砍伐森林。國務院、林業部也發布了關于加強朱鹮保護、調查和研究的通知。

        “秦嶺一號朱鹮群體臨時保護站”,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很快成立。

        洋縣林業局緊急抽調四名年輕人組成護鹮小組,協助劉蔭增對朱鹮進行搶救性保護,路寶忠就是其中一個,那時,他27歲,擔任護鹮小組組長。小組成員有趙志厚、陳有平和王躍進。

        路寶忠回憶說,當時正是6月下旬,他們背著被褥,肩挑鍋碗瓢盆,向姚家溝行進。當天晚上9點才到姚家溝的駐地——破破爛爛、四面透風的三間黑瓦房,整個自然村只有7戶人家。路寶忠用紅漆在一塊木板上寫上“秦嶺一號朱鹮群體臨時保護站”,掛在瓦房門口。從此,他們成為姚家溝“第八戶人家”。

        每天的工作基本就是監測朱鹮。將朱鹮吃什么、外出覓食的時間、飛往何處等,事無巨細地記下來。上級對他們的要求是:不能讓朱鹮離開視線。

        于是,幾人就在朱鹮筑巢的樹所在的山坡附近,搭了一個觀察哨,每天兩個人輪流守在那里。

        鳥飛到哪兒,他們就硬跟著跑到哪兒。可苦了幾個小伙子,今天看到朱鹮飛過一道山梁,明天就提前爬到那道山梁上等著。一天至少跑30多千米,風雨無阻。

        3月至6月是朱鹮的繁殖季,他們要在樹下24小時守護,隨時觀察巢窩里有沒有卵。朱鹮產卵后,他們要詳細記錄孵化、育維的過程,同時守護好每一枚卵、每一只雛鳥。為了防止毒蛇、黃鼠狼等天敵上樹吞吃朱鹮卵和幼鳥,他們在樹干上抹黃油、安裝刀片架、掛傘形防蛇罩,在樹周圍撒雄黃……

        起初那十年,是艱難的。不僅因為保護條件的有限,更因為人們意識和觀念有偏差,從1981年到1990年,朱鹮的數量始終保持在10只左右。

        但“愛”的接力終形成“量”的突破,時間就是最好的“證人”。

        李夏和朱鹮一家

        2007年3月,陜西省在寧陜縣啟動實施朱鹮野化放飛試驗和再引入工程。與26只人工飼養的朱鹮一起到達寧陜的,還有一個濃眉大眼的年輕人,他叫李夏。

        那時,他25歲,還沒有戀愛,整日在田野里追蹤著放飛后的朱鹮,觀察記錄并對其實施必要的保護。

        朱鹮在野外時,最怕遇到蛇、貓頭鷹等,一旦朱鹮受到驚擾甚至傷害,李夏便要及時進行干預。那段時間里,他和幾個同事輪班24小時,監控著朱鹮。

        晴天一身汗、雨天一身泥,常常在樹林里一蹲就是大半天。

        寧陜縣寨溝村保持著百年前的耕種習慣,是一片魚米之鄉,條件簡陋,但也恰好保證了朱鹮對生態環境的基本需求。每天清晨,都能在這一片蔥蘢里看到李夏的身影,他騎著摩托車,背著20多公斤重的望遠鏡、三腳架和無線電跟蹤設備,沿著田埂尋找朱鹮,觀察、記錄其生存狀態。

        同事們說,李夏的眼睛就像長在了望遠鏡上,尤其是朱鹮繁殖期間,無論刮風下雨,他都堅持每天去野外觀察、投食。

        剛開始,野化放飛的朱鹮并沒有搭建起自己的巢穴,若夜宿,總是“誤入”村民家的雞舍。更讓他哭笑不得的是,朱鹮去村民的稻田里覓食、抓泥鰍,把水稻踩倒一片。村民們時不時圍住李夏“討說法”。“最初,我總會被村民圍著要補償。但在縣上大力宣傳朱鹮保護政策后,村民們通過種植有機水稻、發展朱鹮主題鄉村旅游,漸漸富了起來。現在,他們還是會圍著我,不過是讓我給他們講如何保護朱鹮。”李夏說。

        那時候,朱鹮就像是到處闖禍的淘氣孩子。

        辛苦和煩瑣是必然的,但李夏從中找到了與朱鹮相處的快樂。他講起了自己與一家朱鹮的故事。

        375(編號)是一只2005年出生的朱鹮,它一出生見到的就是飼鳥員,靠人工繁育出生的它,并沒有從自己的父母那里學習到野外生存的技巧。被放飛到寧陜野外時,它才是一只2歲的寶寶,可讓李夏操碎了心。

        有一天,375不見了,李夏急得到處尋找,一直跑到了15千米以外的一個小山溝里,就在他氣喘吁吁時,忽然發現了375。與李夏的滿頭大汗的狼狽樣相比,375可就悠閑多了,正站在一棵松樹上梳理自己的羽毛。更令人驚奇的是,在它旁邊,還多了一位守護者,082。

        375這是談戀愛了。朱鹮又叫“愛情鳥”,一生只有一個伴侶,至死不渝。可李夏此時還是個光棍漢,他懷著激動與“嫉妒”對這對剛剛陷入愛河的情侶展開了重點觀察。

        “那段時間的觀察,分分鐘都相當于是在‘吃狗糧’,它們倆不停地秀恩愛,完全不考慮我這‘單身狗’的感受。”講到這里,李夏自嘲般笑起來,這美好的回憶,讓他當時的喜悅重新在心里沸騰了一次。

        在“蜜月期”的082和375,經常會有一些增進感情的親昵行為,比如,互相梳理羽毛。082還會從地上或者樹上銜一些干草樹枝,當作禮物送給它的“女神”。

        終于在2008年3月,它們倆步入了婚姻的殿堂。

        “你看,這張圖,是082從地面上銜了一根樹枝,飛到樹上去了。然后,375從它嘴里接過樹枝,在它們選好的地方,開始筑巢了。后期,082還會找一些干草回來做‘軟裝’,讓它們的家更舒服。”

        李夏分享著珍貴的照片,如獲至寶。他是真的為它們感到高興。

        就在375和082的愛情塵埃落定時,李夏也遇到了自己的“命中天女”,她與他常一起在田野奔跑,追蹤著朱鹮的飛影。

        愛,總是讓生命充滿活力,兩份愛情,誕生于秦嶺南麓的古老田園間,相互映襯著。

        “朱鹮美麗、溫柔、內斂、堅韌,對配偶、家庭、子女極其負責。在朱鹮身上,我感受到了無窮的力量,它們為我指明了奮斗的方向!”李夏說,朱鹮的“靈”在于兩點:第一,對生態環境的要求極高,它不會在骯臟的地方茍且偷生;第二,對家庭和愛人有著強烈的責任心。

        2008年3月15日,375終于生下了它的第一枚卵,這可讓李夏激動壞了。一連幾天,他都集中觀察,連女友到來時都不敢招呼,兩人只能眼神交流,在望遠鏡里感受著朱鹮一家的喜悅。

        082是一位值得依靠的伴侶,在那幾天,它并沒有四處游玩,而是靜靜守在375的旁邊,還用它的嘴輕輕梳理著375頭上的羽毛,像溫柔的安撫,又像是因為即將升級做爸爸而難掩開心。

        “我們結婚吧?”

        女友點點頭,眼里含著淚珠,那是幸福。李夏與女友,作出了相伴一生的決定。

        生命、愛情與自然,在這一刻完美交融。

        婚禮當天,李夏仍然放心不下即將破殼的兩只朱鹮寶寶,專門抽時間跑去樹下觀察。

        隨后的日子里,375和082就開始了長達28天的輪流孵化。在這段時間里,有烈日灼曬,有暴雨狂風,更有猛禽襲擾。可朱鹮夫妻倆,雷打不動,一切的付出,都是為了讓自己的孩子順利破殼。

        終于,4月13日,它們的第一個孩子出殼了!

        見證生命的誕生,是令人激動的。李夏忍不住流下了淚水,他說,當時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只小朱鹮,把生命融入它們之中,去感受它們一家濃烈的親情。

        李夏拿出了當時拍下來的照片,只見孩子仰頭看著媽媽,375則低頭看著孩子,似乎有充分的眼神交流。而升級當爸爸的082也沒閑著,不停從地上銜些干草、樹葉之類的,往巢里送。

        是啊,妻子和孩子,就是這只朱鹮爸爸的整個世界。

        可大自然是美麗的,也是殘酷的,野外生存的朱鹮,盡管有人類的追蹤保護,卻也時常遇到危險。

       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,真正令李夏感到了生命的不易和沉重。4月27日,一條蛇突然出現在了這一家巢穴所在的樹干上,并慢慢爬向375。等它發現時,毒蛇已經在它眼前,它驚慌失措地大叫,但又很快冷靜下來,試圖用嘴去啄蛇,保護自己的孩子。

        可并不奏效,貪婪的毒蛇,怎肯放過到嘴的美食。375不由得起身,在空中不停地盤旋哀鳴。

        李夏發現這個情況后,也很焦急,他試圖往樹上爬,可是樹木高大又粗壯,他爬到一半手就磨出了血泡,體力也跟不上,哧溜溜滑了下來,越焦急越爬不上去。他趕緊去叫人。聞訊趕來的人們,以搭人梯的方式,用一根長竹竿,把蛇挑了下來。

        只可惜為時已晚,375的第一個孩子,已經被蛇把整個頭部都吞進去了,巢穴里只剩下了兩只寶寶。

        人們陷入了悲痛,盤旋在上空的375久久哀號,那聲音李夏永遠不會忘記。

        救援的人們走了,剩下呆滯的李夏。正在這時,082回來了,看見這一幕,它非常激動,誤以為是李夏傷害了自己的家人,憤怒的082不斷地啄著李夏。悲傷與委屈,此刻在兩個“雄性”心中撕扯,都是因為那還沒學會飛翔的寶寶。

        李夏說,也許是375在埋怨他,082在誤會他,總之,從那以后,只要他出現在觀測點,無論這夫妻倆中的哪一個看見他,都會飛下來驅趕他。082甚至會用爪子抓李夏的頭,要不就是從地上撿起樹干,丟下來打他。人生多艱,“鹮生”也是如此。大自然對每一個生靈都是平等的,給你陽光、空氣,也給你危險和苦難。但生命之所以令人敬畏,便是因為“我心不悔”吧。

        李夏知道,短時間內,他們之間的“誤會”算是解不開了。他那段時間在監測點觀察時,就像是打游擊一樣,打一槍,就換個地方。

        好在40多天以后,活下來的那兩個孩子,都順利地飛上了自由的藍天。

        小朱鶴沖向藍天的那一天,剛好是個晴天,陽光照著它們柔軟的翅膀,李夏久久仰望著它們遠去。

        對于這兩只小朱鹮,375和082并沒有因為痛失長子而格外溺愛,它們依舊采用逼孩子獨立的傳統教育方式,讓兩個孩子學會了在野外生存。

        “父母還會喂它,但不是說小朱鹮想吃就能吃的,它們會盡量餓著孩子,通過饑餓的這種方式,逼迫孩子自己到適合覓食的地方去找吃的。”李夏說,朱鹮的這種育兒方式,他現在也用在了自己孩子身上。

        李夏的相冊里,有一張他特別珍視的照片,那是這朱鹮一家子的合影,“那邊一只小的這邊一只小的,然后那邊站的就是375和082。這也是我現在僅存的一張它們家的全家福,可惜少了一只老大……”

        但是,悲劇并沒有在此刻畫上句號。野生動物,雖然現在在全社會的努力下被保護了起來,可是野外的生存環境,并不是人類完全可控的。大自然的殘酷,是朱鹮的野外放飛工作必經的難關。

        2010年的一天,李夏突然發現082長達15個小時沒有回來,按照常理,朱鹮夫妻會輪流出去找吃的,絕對不會出去這么久。

        375像是感覺到了什么似的,時不時地站起來往遠處看一看,發出低聲鳴叫,呼喚自己的丈夫。

        但奇跡并沒有出現。

        到了當天下午5點,孩子們都已經餓得不行了,375也坐不了,飛出了巢穴。也許它是冒險去替孩子們找吃的,也許是放心不下丈夫。

        半個小時以后,375狼狽地回來了。“只見它渾身都是泥,原本高貴優雅的形象蕩然無存。”

        生活,對誰又是容易的呢?

        從那以后,375就獨自撫養著2個孩子,不僅要護衛、喂食,更要教它們生存能力。375是一個偉大的母親。

        李夏說,他好幾次都想人工干預,可是這批放飛在寧陜的朱鹮,本來就是做野化的,否則就削弱了它的野生能力。大自然,才是朱鹮真正的家。

        所以他只能無奈地按下想要幫助這個堅強的母親的想法。

        “我只能盡量觀察著,不要讓蛇、老鷹或者是人來干擾它獨自撫養后代。從375的身上,真的是讓我看到了,無論是人類的母親,還是動物的母親,同樣有著讓人敬佩的偉大的母性光輝。”后來,人們在一處草叢中找到了失蹤很久的082,它的尸體都已經腐爛了。

        2011年,孩子們已經長大了。是偉大的母親375,獨自把它們帶大的。也許,它無助過,哭泣過,卻唯獨沒有放棄過。

        那一年,愛情再次降臨在這只美麗的朱鹮身上,375吸引了眾多的追求者,“它們為它互相打架,頭破血流,把我看笑了”。

        最終,375尋找到了一個新的配偶。這是朱鹮群體里罕見的行為。這段愛情,持續了10年。

        在這10年里,李夏依舊做著野外監測的工作,依舊奔跑在田野中,只不過,他有了兒子。兒子經常跟著爸爸去看朱鹮,還用稚嫩的聲音信誓旦旦地說:“爸爸,我以后長大了,也像你一樣保護朱鹮。”

        原本,生命就是這樣,失去、尋找、得到,循環往復,在愛與痛中一次次升華,也許如夏花熱烈,也許若秋葉悄然。

        2021年,375和現任丈夫又筑了一個巢,在快完成時,375在一次外出后,沒有返回。李夏感到越來越不祥,去田野四處找尋375。雖然,它恨過他,卻也原諒了他。畢竟,他們已經相伴了14年。

        可是,再也沒有找到。如今,三年過去了,375依舊沒有回巢,它的丈夫,也沒有再等下去,那個本來已經快做好的巢,被狂風暴雨撕裂得只剩下一點痕跡。

        這只朱鹮一生中,共生產了50枚卵,孵出30多只幼鳥。

        相伴14年,早已成了家人,有人讓李夏為375辦個葬禮,李夏沒有回應,只是繼續拿著望遠鏡、踩著泥土,去田野追朱鹮。頭上時不時盤旋著新生的幼鳥兒,8歲的兒子跟在他身后。

        李夏說,人類在保護動物這件事上,總是充滿憐愛的,想為它們創造出什么,其實朱鹮也好,萬物也罷,它們能夠在這個地球上生存,早有自己的生存法則。

        14年時間,行走了15萬千米,見證了38個朱鹮家庭成立,守護了30多只朱鹮的生死離別,這就是李夏。而那些神仙一樣的鳥兒,揮舞著自己粉紅色的翅膀,在漠漠水田上起舞,凝視著遠方,或許并不知道自己身后有一群人,默默地守護著、注視著它們。

        它們的身后,草色茂盛,金黃的水稻,沾著秦嶺南麓的雨水,忽而天又轉晴,陽光乍現。那遠去天邊的鳥兒,馱著霞影,閃爍著生命的光芒。

        2023年11月2日,陜西省林業局發布了最新調查數據,國家一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朱鹮的種群數量成功突破萬只大關!如今,棲息在美麗中國的朱鹮越來越多了。

        文/王潔  圖/西安市攝影家協會供圖

      初審:宋佳千
      復審:王大鵬
      終審:孫玲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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